谈到欧美国家养猪业的托管服务，时任新希望六和首席科学家的闫之春博士很是感慨。因为他亲身经历了兴起于上世纪90年代早期的那些兽医诊所职能和业务模式的深刻改变：除了超大型养猪公司自有兽医之外，多数执业兽医诊所从传统的按照时间收费，渐次转变为更专业化地服务于猪场所有者，或者帮助中小散户共同创建现代化的大型母猪场，而小散户则从自繁自养，转变为领猪苗回去养的多点生产的合同育肥户；这样的体系里，大型母猪场农户所有，但通常由兽医诊所专业化管理。渐渐地，有的兽医诊所的服务范围扩大到更多的猪群……这只是美国养猪场托管服务业发展最为简略的描述。他们的托管业务发展得这么快速，以至于部分企业已经在中国托管了大量的猪场，这与他们国家的行业背景、教育基础等因素有很大关系。
美国管理公司兴起的背景
本刊：美国的托管服务业兴起于什么时候?当时哪些原因催生了这种变化?
闫之春：上世纪 80 年代末 90 年代初，美国的养猪业和中国现在的状况是一样的，那时候小型猪场还比较多，一两百头母猪自繁自养规模的猪场比比皆是，农场主的地也不像现在动辄几千亩，当时几百亩已经算是很大的了。同时，美国的种猪育种公司都是专业化地生产，‘专业户’自己养几头纯种猪繁育的情况很少，这是他们长期以来形成的专业化的习惯。
90 年代初，随着养猪企业的集中度不断提高，猪企规模不断增大，养猪的规模效益变得十分明显。小养殖户的生存空间不断受到挤压，就盘算着联合起来，跟当前中国陆续出现的合作社差不多。在 90 年代初的时候出现了大家集体合建.一个繁殖场(扩繁 + 父母代)，从原来‘专业户’家家养母猪，变成大家从合资的母猪场里领猪苗回去养。美国的高致病性蓝耳病在 1996、1997 年暴发，给当地的中小猪场带来困扰，加剧了养猪的管理压力。伴随技术的进步，新的猪品种饲养管理要求越来越高，从产仔数到母猪的生产效率管理(窝产总仔数以前 11 头，现在到了 14 头左右)，特别是后备母猪培育、操作方法与传统方法大不一样，去年开始，猪流行性腹泻病(PED)又出现了，等等。这些都给猪场管理提出越来越高的要求，需要非常专业的人才来管理工业化养猪生产。散户合建的这些大型母猪场需要有能力的专业人员去管理。执业资质化是一个大前提，他们的体系里会计、兽医和律师都是执业制的。因为需要兽医的处方，农民自己便不可能随便买到抗生素。基于此，那些兽医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新建的那些母猪场就让兽医来代为管理。目前，这些兽医诊所通常从选址开始就参与猪场经营了，建场拿批文等程序都是他们去办理。兽医管理猪场从此登上了托管的舞台。越来越多的管理公司由这些兽医诊所演变而来。我们亲历了那段时光，眼看着哪个兽医诊所又和哪家猪场建立了联系。到近些年，虽然北美的猪肉供应量已经饱和，由于出口的带动，这些独立的母猪场的管理类公司，有的还在积极对外扩展，发展成为大型的养猪管理公司。另外，2 次大的石油涨价让美国化肥价格飙升，而从事种植业的农场主有土地需要肥料，大多数意识到养猪是好的肥料来源。于是家庭农场积极融资或与人合作建设保育肥育猪场，而往往并没有猪的所有权。猪粪留在农场做肥料。这也是母猪与保育肥育分开、多点生产以及母猪场托管兴起的一个背景因素。当年看到美国这种所有权经营权分开、专业团队经营管理、多点合同育肥模式的进步，我们就想中国有一天肯定也会是这样，中国的养猪还不够专业。
行业的细致分工促成了美国养猪托管服务业的快速发展
闫之春：现在国内一讲托管，就是好像外来团队来参与管理就是托管，认识比较单一，其实国外分得特别细致。在国外，我们所谓的托管企业一般称作‘管理公司’。其实各行各业的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管理团队基本都专业化了。比如一些像酒店业，物权所有者通常不是直接管理者，而是委托给喜来登、假日酒店、希尔顿这样的品牌管理团队打理。在美国，猪场、猪群、猪场管理往往是分属不同的人。拥有猪场设施的物权所有人可能自己并不养猪。我们经常见到比如律师、投资基金来建立猪场，‘养猪管理公司’专业的团队来管理猪场，而猪群还可能属于另一个公司。这样的话猪舍、猪以及管理都有专业化的所属。拥有猪的老板往往有自己的品牌和渠道。欧洲(丹麦、荷兰等)一些国家类似的专业化发展得更早，整个国家的养猪业相当于是一个合作社。兽医诊所里的兽医本身也开始专业化。他们原来是多科的，既看猪也看牛也看宠物病，今天的几大专业名医似乎以前都看过其他动物病。后来更加专业化，只看单科。除了管理公司，还有的只是提供咨询服务，这样的咨询服务往往只是解决一时的突出问题，没有直接挂靠生产指标，按照时间收费。在美国咨询费分为 2 种，一种是按管理的猪群的表现按效果收费，还有是传统的兽医服务，按时间收费。咨询类的服务现在还包括培训新员工、帮企业建立自己的团队等等。无论是‘托管’还是咨询，兽医们的工作通常都超出了传统的健康管理服务，猪群效率管理、成本管理、融投资、财务会计服务，有的诊所还提供了套期保值和猪期货等服务。这几年不断有新的演进。
对中国的启示
本刊：有哪些值得我们学习的?
闫之春：很早以前，1995、1996 年北美这些兽医公司的扩展服务刚刚成形，当时这套体系还上过美国各大媒体的杂志，我就想把在大生产情况下农场服务和管理这一类公司的专业化服务模式介绍到中国。2006 年前后，中国运用隔热墙体、环境自动控制、全进全出设计的一些新式猪场开始兴起，像陕西本香集团这些按国际标准兴建的场也已经出现。建得这么好，我就想应该引进国外最好的专业公司，直接进行国际化的管理。于是牵线促成了 pipestone 与本香集团的合作。发展到今天，曾经也是一个兽医诊所的pipestone 已经在中国与陕西、云南、浙江、新疆、山东等数家知名的大型养猪公司签订了管理或咨询类的服务协议。我想这应该是积极引进国外先进管理技术，帮助我国养猪现代化的一种有益尝试，可喜的是这些企业的生产效率都得到较大的提高，大大拉近了与养猪先进国家的差距。我认为总的来讲，社会进步的标志之一仍将是越来越专业化，养猪场管理必将也是这样的趋势。虽然猪场老板对咨询类的服务付咨询费似乎还不是很习惯、不适应。其实，自己招聘员工队伍、培训学习、奖励机制、员工晋升等等，各种小而全、大而全的猪场经营方式，与聘请专业化的猪场管理团队相比，未必是效率最高、效益最好的途径。国内陆续出现的一些类似猪场‘托管’企业的做法，以及技术水平，距离新模式、大生产的要求，还有不小的差距。建议他们多学习，充分了解养猪先进国家那些细致分工、专业团队经营的做法，对于中国现在发展起来的管理服务型公司、自己建自己管的公司、陆续开始出现的咨询公司等还是很有意义的。目前中国如新希望六和、温氏、牧原等大型农牧企业各个方面都比较齐备，但是对于其他两三万头母猪规模的企业，则不一定要建立自己的管理团队。要建立很专业的合格的猪场管理团队很不容易，招新员工从头培训，是一种很大的成本和投资。企业发展战略的确定，通常都是基于企业所有人对行业发展方向的判断，需要有一定的战略‘远见’。与发达国家一样，动物食品生产业的规模效益十分明显，集中度肯定会越来越高，不可能长期小而散。尽管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企业从事产品的差异化生产，未来中国养猪业的第一梯队肯定会是数家超大型的全产业链的公司，类似温氏、新希望、双汇、牧原等企业，他们的管理是分段专业化的，营养饲料的有专业团队、动保有专业团队等等，但也不排除大型农牧企业按照‘阿米巴’模式的组成小集团式经营；但是，对于托管市场来讲，最有潜力的是中小型规模的企业(未来 5 万头母猪的体系也算作中等规模)，这一类公司急需专业的管理团队，以求达到国际效率和水平(诸如目前分娩率要达到 90% 以上，窝均断奶仔猪数达 11 头以上，断奶后的死亡率不超过 5% 等)。国内目前几千头母猪的场，最好能引进这些相关新技术和专业的管理公司来帮助操作。500 ～ 600 头母猪场的效率目前太低了，育种也育不了，猪舍环境也控制不了，这些公司不如联合起来，建立更大一些的繁殖母猪场，直接领猪苗回去养难道不更好?太小的场以及合作社等，有专门的咨询服务类公司提供相关帮助就可以了，主要的好处是繁殖猪群与断奶后猪群分成多点来批次饲养，可以大大减少垂直传播，提高成活率和饲料效率。（闫之春：新希望六和首席科学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