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4年3月1日起到现在,农业部颁布的《兽用处方药和非处方药管理办法》正式实施(以下简称《办法》)已一年有余,该《办法》第八条明确规定:“兽医处方笺由依法注册的执业兽医按照其注册的执业范围开具。”但据本刊记者调查,各地兽药经营企业落实这一规定的情况并不十分普遍。探究其缘由,主要症结是基层取得执业兽医资格的专业技术人员相对“稀缺”,满足不了各地兽药经营企业的需求。而导致执业兽医稀缺的原因又在于大量不具备兽医临诊经验的兽医完全可能占用执业兽医资格,而具备兽医临诊经验的大批一线兽医被考试门槛限定而不能参加考试,这在规模养殖和散养并存的养殖模式背景下将会长时间出现严重的社会性矛盾。
临诊经验丰富却“无诊疗权”
“现在的情况是一些有执业兽医师资格的不能、不敢看病,有经验但没(执业兽医)证书的无权看病。”石家庄市华盛兽药服务部高级畜牧师、《新编禽病快速诊治彩色图谱》主编孙桂芹对于目前我国执业兽医政策除了无奈,更多的是感觉委屈。
按照“办法”规定,兽用处方药需凭兽医处方笺方可购买和使用,而兽医处方笺需由依法注册的执业兽医按照其注册的执业范围开具。自2014年3月1日“办法”正式实施后,孙桂芹面临着一个尴尬问题:只能卖药,不能看病。
“按照执业兽医考试政策规定,畜牧专业的毕业生不能参加执业兽医考试,这也就意味着我不可能获得执业兽医师资格,也就没有开方权和诊疗权。”对此,孙桂芹感觉很无奈。
作为一名有着几十年禽病诊疗经验的基层兽医,孙桂芹在行业圈子里被公认为蛋鸡解剖一把刀。其严谨认真的态度和精湛高超的技术受到众多业内人士的信赖和尊崇,其连续10年应多个大中专畜牧兽医院校的邀请给学生讲授禽病防治课程,累计培养学员1000多人。在从事禽病诊疗和授课之余,为了让学生快速掌握禽病诊治知识,孙桂芹将自己多年来在一线疾病诊疗工作中拍摄、收藏的病例照片进行整理,2011年2月由她主编的《新编禽病快速诊治彩色图谱》由中国农业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并于2013年2月二次印刷全国发行。
据了解,图谱中收录了鸡、鸭、鹅、鸽病共73种具有特征性和代表性的图片492幅,其中许多图片填补了我国以往出版的禽病图谱中临床症状、剖检病变图片不足的空白。除此之外,孙桂芹还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对每一种病的症状、病变写了28万字的注解。中国农业大学出版社林孝栋主任称赞她是“第一个编写禽病图谱的基层畜牧兽医工作者”。
正是这“第一个出书的基层兽医”却没有行医诊疗的资格,这让她很“受伤”。孙桂芹认为,畜牧兽医是一门实践科学,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发现问题、总结经验,兽药经营企业的重点应该是怎么做好服务,而不能单纯去卖药、去经营。然而,现在的执业兽医考试大多是年龄较小、刚刚毕业的学生通过“死记硬背”得到执业兽医师资格,这样如何能辨别哪些才是真正具有解决疫病能力的人?这是否背离了当初设立执业兽医师考试制度的初衷?
据记者了解,受目前执业兽医考试政策各种要求所限,能够考取执业兽医资格的往往是刚刚毕业的畜牧兽医大专院校学生,而他们的临诊经验严重不足;具有丰富临诊经验的兽医由于年龄较大、学历较低、考试面太广等原因而很难通过执业兽医资格考试。
“目前,在我国,兽医这个职业还不是被众多人认可,兽医这个名词概念长期和卖兽药的相混淆。自从国家出台了执业兽医师考试制度,这才确定了兽医在社会的地位。”马连松,山东烟台康泰畜牧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从事30余年禽病诊疗技术服务,年届六十的他在2014年终于通过执业兽医考试。
马连松认为,执业兽医制度的实施对于规范兽医职业道德、提高兽医的理论知识和技术水平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应该放宽考试资格,允许畜牧专业毕业生参加考试,同时应该设定考试范围。对于常年在一线专注某一个领域的兽医来说,因为对其他畜种方面的知识比较生疏,考试面太广常常导致整体分数被拉低而不能通过考试,从而造成部分技术精英被淘汰,“有证之人用人单位不用,真正有经验的人却不能用”的尴尬。
执业兽医稀缺制约“药政”落地
“国家出台兽用处方药制度的目的就是为了降低药物残留,在实际生产中做到科学、安全用药,而落实处方药制度需要依靠合格的执业兽医。但现实情况是,大多数执业兽医选择在城市动物诊疗机构就业,以治疗宠物为主,真正在乡村从事畜禽疾病诊疗服务的执业兽医仅占执业兽医师总量的十分之一左右,乡村兽医和驻场兽医成为防治畜禽疾病的主力军。”河北省畜牧兽医局医政药政处调研员单守林告诉记者。
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河北省共有执业兽医师2699人、执业助理兽医师2399人、已登记的乡村兽医9053人。取得执业兽医资格的人员在动物诊疗机构执业的有525人,在动物饲养场(区)执业的有221人,在兽药生产企业执业的有357人,仅占执业兽医师、执业助理兽医师总数的21.6%。
单守林告诉记者,造成目前专业技术人员“稀缺”的主要原因有三:一是从大专院校畜牧兽医专业毕业的学生,虽然经过考试拥有执业兽医师或助理执业兽医师资格证书,但多数人缺乏临床经验,不能从事畜禽疾病诊疗工作。二是各级畜牧兽医行政管理部门(含事业单位)的畜牧兽医专业技术人员,即使取得了执业兽医师或助理执业兽医师资格证书,但是由于这些人员的“特殊身份”,有关法律法规明确规定不能从事“第二职业”。三是多数养殖场地处农村,条件艰苦、工资水平低,雇不起高水平的执业兽医。
当执业兽医数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畜禽的常规防疫保健和患病后的诊疗由谁去服务?
据单守林介绍,目前农村畜禽诊疗服务主要分为三个群体:一是兽药生产企业的技术人员,有一部分人取得了执业兽医师资格,常年在养殖一线为养殖户服务,但是这个群体的弊端是为了卖药而诊断,可能会受利益驱动,存在夸大病情、过度用药的现象。二是大型养殖场聘请的驻场兽医,由于执业兽医对于工资要求较高,养殖场很难留住,大部分还是乡村兽医。三是主要为小规模场或养殖户服务的个体兽医。
“任何新生事物都有一个发展完善的过程。我们也在向农业部反映这些问题,建议国家开展专科教学,按照畜种划分考试内容以及放宽执业兽医报考范围。”单守林表示。
除了执业兽医,基层兽医的出路在哪里?
2015年1月,孙桂芹先后向河北省畜牧兽医局、农业部递交了《关于破格晋升执业兽医师的申请》。孙桂芹认为,畜牧专业的学生在学校也学习兽医专业相关课程,而且毕业后大都从事兽医临床工作。相对兽医专业来说,畜牧专业的学生掌握饲养管理技术知识的优势,把畜牧专业的人排除在兽医考试外,会造成人才的浪费,所以国家亟需打破目前畜牧专业不能参加执业兽医考试的现状。
“养殖单位用人还得看真本事,基层兽医有‘资
格+本事’将更为抢手。”马连松认为,从目前我国的养殖结构来看,较短时间内还不会取缔养殖散户。未来兽医可能由坐医到行医转变,由坐门等客到上门现场诊断,技术过硬、口碑较好的兽医会被一些养殖专业合作社聘为技术顾问,定期性地全程指导养殖过程中的技术问题。养殖合作社会根据社员的养殖数量抽取一部分资金付给兽医作为劳务费用。
“未来基层兽医可能会逐渐减少,基层兽医转型是大势所趋。”辽宁黑山基层兽医李克俭表示。他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养鸡,后来成为最早一批蛋鸡行业网站试水者,先后主要从事行情分析、技术诊疗服务、鸡蛋经销商等,如今转型创办黑山心动服务工作室。
李克俭认为,养殖场复杂多发的疾病和养殖场环境、设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随着规模化养殖场崛起,自动化程度越来越高,规避环境漏洞造成的危害,能够有效减少甚至杜绝疾病的发生。
“现在基层兽医面临着很大的压力,竞争非常激励。就拿黑山县来说,兽药门市有上百家,养殖量却在不断萎缩,以前黑山县存栏3千万只蛋鸡,现在只剩不到1千万只。”李克俭认为,在规模化、自动化不断规范完善的将来,兽医将不再是担当“救火队长”的角色,而是向管理型兽医转变。那些在兽医队伍滥竽充数的人,会在大浪淘沙的时代里“被拍在沙滩上”,或者退出这个行业。
如今,他则提前一步完成转型。其创办的工作室以蛋鸡合作社为依托,通过联盟的模式为客户提供包括鸡雏、饲料、饲养管理、技术服务、行情分析、鸡蛋调配等全方位服务。
“以后像我这样创办工作室的兽医会越来越多。”李克俭表示。(北方牧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