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猪事特别多,蓝耳病盛行,肉价飙升,猪场被拆……岁末,猪的话题还没有终结。
无论是在人口稠密区,还是在穷乡僻壤,只要是在禁养区范围,拆你没商量;非禁养区的猪农日子也不好过,村民竟然自发拆起了猪场。
猪场向何处去
8月8日,南方农村报主办的“猪价真相与普遍民生”研讨会在广州举行。8月9日南方农村报头版刊登了惠阳养猪户王汉堂在研讨会上失声恸哭的新闻图片。
时隔3个月,记者来到位于惠州市惠阳区镇隆镇山顶村的何伯田母猪场,见到了王汉堂的女婿王华平,他也是何伯田猪场的管理人。从猪场出来,他穿着满是灰尘的皮鞋,头发有些许凌乱,带着一脸的倦意。
“我找了不下10个地方,博罗、惠东、河源都去过,但都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养猪的了。”王华平表示希望搬迁后还是能够在惠州养猪,但选址成了目前最大的困难。
从2003年进入何伯田农场养猪以来,王华平就为自己找到了这么个好地方感到庆幸,因为农场占地一千多亩,里面有2000棵果树和300亩鱼塘。农场老板就是因为果树有机肥不够,才把本是养鸡场的30亩土地转包给王汉堂,让他建立了母猪场。
起初朋友都夸他们会选址,何伯田农场的山坡陡,交通不方便,人烟稀少,离最近的居住区都有2公里路程,偏僻的地理位置很适合喂养防疫要求较高的母猪。
殊不知,这个地方在2005年被列入了禁养区的范围。
“我们2005年、2006年连续两年都去区环保局申请排污许可证。”王华平回忆,当时填了两张申请表,上面有猪场的规模、猪的种类、年出栏数、排污措施等项目,还按要求手工制作了规划图,把猪场的位置、周边环境和排污设施都画出来了。
可做了那么多工作,环保局说了一句环保指标已经饱和,不会发证的,便没有再过问这事,也从来没有人到过猪场检查,所以猪场一直处于非法状态。
今年7月26日,终于有人来了,可他们不是来检查排污设施的,他们是来断电的。在这之前,王华平称,他于6月份收到一份限期拆迁通知,期限是一个月,7月份又收到一份,期限更短。
“我这里都是母猪,好多已经怀孕,1、2个月内怎么能处理掉?”王华平找到村委会和镇政府,提出了自己的困难。
可是电还是给断了。
王华平只好启动了自己的小型发电机,抽水给猪喝,可心里的恐慌总是挥之不去,不知道哪天拆迁队伍会开到何伯田。“睡不了觉,吃不下饭,像一场噩梦。”
8月8日,“猪价真相与普遍民生”研讨会举行后,整整一个月,事态平息下来,王华平感到这只是侥幸,暂且中止的行动仍然让他心里很不安。
果然,9月初,镇政府出面说要签订一个限期3个月内自行搬迁的协议,王依然没有签字:“3个月,场地都找不到,猪舍都建立不起来,要我怎么搬?”
非禁养区猪场整改环保达标不拆行不行
“咣!咣!咣!”几个人抡起锄头,连砸几下,便把不到1米高的猪栏砖墙砸出了一个大缺口;一个人站在猪栏上面猛砸铁门,群猪被赶到过道上嗷嗷乱叫。旁边近百名村民围观,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站在人群中观望,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双手背在身后,露出衬衣下摆,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是8月30日发生在惠阳良井镇松元村种猪场的一幕,这个持续仅56秒的短片是猪场工作人员用手机拍的,短片中抢夺锄头的男子正是猪场的场长梁明星。
梁明星回忆,当天8点左右,就有10多个人围在猪场门口,起初没有引起工作人员多大注意。过了一会儿,镇委的陈美新委员和镇农办主任曾其新来到了猪场,人越聚越多,就开门让他们进来,政府的人是来商量搬迁猪场的问题,没想到村民私自冲上了猪场。
下午2点钟左右,看着受惊吓的种猪,梁明星心疼无比。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他和政府、村民达成了协议:9月20日之前将养殖场迁走。承诺书上有镇长、区府督办、区环保局和梁明星自己的签名。
“签完名,有人向山上猪舍的村民打电话说:‘签了,下来吧!’然后政府、派出所的人和村民陆陆续续走了,没有人给任何说法。”梁明星说。
梁明星介绍,良井种猪场建于2000年,在2004年10月还被评为惠阳区农业龙头企业,自己于2005年接手管理,现在拥有2000多头种猪,其中母猪300多头,现在要在20天内搬迁,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赶个母猪上车都要2个小时,何况还有怀孕母猪,一流产损失就更大了。”
在记者采访的时候,他就卖出了平均40斤的猪苗共70头。“现在除了卖猪,还能怎么办?”梁明星一脸无奈,当时他们是和镇政府签的合同,营业执照、检疫证书啥都有,现在政府说拆就拆,也没有任何权威部门来检查过污染,“其他地方拆得那么厉害,可我这里是非禁养区,政府能不能给我个标准,定期整改完之后,环保如果达标了就不拆行不行?”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猪场被拆的当天下午他接到财政所的电话,说母猪补贴的资金到位了,于是等村民散去之后就去领了15550元回来。
砸场促政府解决问题?
良井的农民觉得良井种猪场虽然位于非禁养区,但污染实在厉害,因为猪粪猪尿直接排入了横塘水库,而这个水库是松元村的最高点,是村里2000多亩水稻的灌溉用水,水库水质直接影响这个未通自来水村庄的地下水。
7月2日,在村民的要求下,镇委副书记林建合、村支部副书记曾伟雄、猪场场长梁明星和村民代表一行六人对池塘水、惠民村小组、九二村小组的两口大井和两口手摇井进行了取样,并交送惠阳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检验。7月10日得出的检验报告显示:池塘水适用于农业用水区、一般工业用水区及人体非直接接触的娱乐用水区;所有井水除浊度、肉眼可见物、总大肠菌群、菌落总数不符合《地下水质量标准》GB/T14848-93外,其余项目均没问题。
30日那天,近百名村民聚集到猪场门口,他们看见镇政府派来调解的又是老面孔,认为他们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便有冲动的村民率先冲上了猪场。
直到镇长张文志到了现场,才在他的调解下签订了承诺书,承诺书上注明:养殖场在9月20日前迁走,否则“后果一切自负。”
当天在现场的良井镇委的陈美新委员告诉记者,惠阳区政府早在5月21日就下发了《关于整治养猪场的通告》,通告写明:全区范围内的所有养猪场在2007年5月30日前必须停业,自行搬迁。镇政府也于5月28日向各养猪户和村委会转发了这一通知,通知并没有把禁养区和非禁养区区别对待。
陈美新介绍,6月初就召开了养殖户的会议,通过摸底调查,全镇15头以上规模的养殖户共有35家,当时叫他们在8月底前自行搬迁,但没有规定确切的最后期限,目的就是希望多给点时间给养殖户,避免他们造成更大的损失。
正当镇里在积极研究多大规模的猪场需要给多长的搬迁时间时,就发生了30号的事情。
11月初,梁明星又打电话给记者,说村民在猪场门口的村道上设置了路障,不让运送饲料的车进来,猪场里的饲料只够维持一个星期。
拆猪场不是限制养猪
面对这一波波的拆场事件,政府部门的态度又是怎么样的呢?记者走访了惠阳区政府,区党政办的卢先生开口便说:“我们拆猪场绝不是为了限制养猪业。”
卢先生对记者说,今年全区发放了1万2千头母猪的补贴,如果限制养猪,哪来那么大的数量?
“其实惠阳2005年就公告了禁养区,现在来拆刚好赶上了肉价上涨,猪农不配合,所以困难重重。”卢先生透露着无奈,说政府为减少猪农的损失,把拆迁的期限一再延期,从起初的5月中旬拆完,改到6月中旬,然后变成了7月15日,又改到8月,现在延期至年底。
对于村民提出的要给块地养猪的问题,卢先生认为要政府指定地点不可行,还是倡议猪农主动出去找地方,拆迁期限一拖再拖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记者提起何伯田猪场和良井种猪场的事情。
卢先生解释,区里每年是有个环保指标,叫做化学耗氧量(COD),主要监测水污染的问题。有专家计算过,一头猪的排污量相当于6个人,所以猪场最容易造成水体富养化,所以环保局那边不容易批下来。
但是,也不是说这个指标就向工业倾斜,去年惠阳有好多工业项目由于环保过不了关而被撤下,其中包括一单10几个亿的大项目。“政府做的这些事百姓不一定知道,但保护了环境,维护了百姓利益,大家总有一天会明白政府的良苦用心。”
而对于良井这样的非禁养区,卢先生说,如果做好了沼气池等相关的治污措施,对周边群众不造成威胁,群众意见不大,政府不仅不会拆,还会按国家规定发放修建沼气池的补贴。“但猪场的污染不是修一个沼气池就能够解决的,相关的环保指标一定要达标才能算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