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里,一群人得意洋洋地看世界杯,与一群小屁孩锣鼓喧天地打网络游戏没什么区别,其意义就在于——不做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当然,这只是一个非球迷的观点。在真球迷或伪球迷眼里,世界杯大概是此时地球上最重要的事情,超过普京狂干乌克兰,也超过温情脉脉的父亲节。
真球迷还是假球迷,这个问题可不容小觑,它意味着对人品、荣誉乃至尊严的争夺。
类似的鉴定与批判,在其它行当里也甚为流行。真与假,是个哲学问题,也是个道德问题。
只不过,用什么标准来评判真假,一直未能确定。
在媒体圈与企业圈里,流行批判真记者与假记者。对真记者,至少不要随便得罪;对假记者,群起而攻之。有经验的官方人士说,用新闻出版总署颁发的记者证(如今改为广电总局颁发了,貌似迄今未下来)评判:有证,即为真记者,没有,就是冒牌货。此言不虚。
只不过,这种衡量方法有两大弊端。其一,如果较真,中国数百万媒体从业人员,大部分就该退出江湖了,大部分媒体也该偃旗息鼓了,有证人员不过十余万而 已。我们知晓的许多知名记者,其实也是明知故犯的“假记者”,例如曾名噪一时的石扉客。其二,用一纸证件来判定记者的真伪,既不符合言论出版自由的宗旨, 也容易让有能力的“假记者们”呲之以鼻。
人们更信赖用能力来界定一个人职业的真假。写出了好稿,那就是真记者,否则,就是滥竽充数的假记者,哪怕他的记者证已经被几十年岁月磨得老旧。
可惜,如果用水平和能力做标准衡量某些职业,也会陷入尴尬。
诗人就是一例。
我常常读到某些评论文章,义愤填膺地疾呼:“假诗人、假诗横行,真诗人却无路可走。”我也常常听到朋友斩钉截铁或眉开眼笑地说“某某是真诗人!某某是假诗人!”
什么是真诗人?什么是真诗?
震撼一个人心灵的句子,也许在另一个人那里平淡无奇。让一个读者默默流泪的诗歌,也许在另一个读者那里就是狗屎。
自古以来,诗无达诂,美无高低。面对已成经典的古人,我们或许不敢随意褒贬,面对尚无定论的今人,我们就不会那么客气了。谁也不会轻易否认自己的美学判断力或道德判断力,因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站在归类的制高点,他就是假的、丑的和恶的。
如果水平难定高低,可否从动机上评价真假?
有人这么做。作为记者,我时常混迹养猪业的各种圈子。养猪圈里习惯痛骂那些外来资本,骂他们搅乱了江湖,骂他们居心不良,骂他们是假养猪人!
什么是假养猪人?拎着大笔钱来畜牧业圈地的,比如某些房地产公司;在其它行当混不下去了来找口饭吃的,比如某钢铁公司;纯属心血来潮,到养猪业来打造高大上形象的,比如网易的丁磊老哥;占据政府要职,搞个猪场来套取国家补贴的……
这些都不像是老老实实的养猪人,被骂在所难免。当然,有时我也会想,外来者未必都是傻逼,不是说创新都来自跨界吗?无论传统的养猪老板还是跨界的资本, 深层动机都一样——赚钱,方法可能大相径庭,目的地却殊途同归。至于猪养得好,还是养得差,那就是水平问题了,职业水平高低不足以界定其职业的真假。否 则,中国的大部分农民,就该被定义为假农民了。没有养得差的企业,养得好的公司怎么赚钱?
没有“假诗人”默默追求,怎么凸显真诗人的风采?没有“假记者们”焚膏继晷,我们如何知晓真记者的艰辛?没有“假球迷”搀和吆喝,真球迷们想必也孤掌难鸣?
这世界真假难辨,“假的”未必不如“真的”,我们还是不必那么自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