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行业波动性大，两三年一个周期，亏损一年，赚个两三年，总体来说还是有得赚。但是，这近一年来的形势显然已经跌破他的心理预期]
昨日8时许，深圳宝安区一家活禽交易市场，笼中装满了鸡鸭和鸽子等。与各种家禽热闹的叫声相比，生意显得冷清，各个摊位前门可罗雀，偶有几位老年顾客过来，端详一番又空手离去。
在H7N9病毒横空出世的这一年，章晖（化名）的心情经历了几度起伏。
章晖是广东省惠州市一位养鸡场的老板。2013年4月份开始爆发的H7N9禽流感带来的阴影还未过去，多地又现H7N9禽流感病例，各地活禽交易市场也相继关闭，盼着2014年有个好兆头的章晖如坐针毡。
荒唐打赌
坐不住的不仅仅他一人。日前，广东省另一位鸡老板在网上发表公开信，叫板院士钟南山。
肇庆市灵莲畜牧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斌在公开信中表示，目前并无证据表明禽流感能从活禽传染到人，并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要求与钟南山对赌。
昨日，《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联系肇庆市灵莲畜牧有限公司时，工作人员称张斌因为某种原因已不方便接听媒体电话。截至本报记者发稿前，钟南山未对此做出回应。
但是，本报记者采访的专家表示，张斌的言论站不住脚，目前虽无证据证明禽流感病毒能从活禽传染到人，但是病毒在不断变异之中，没有人敢保证人不会被感染。
剥去这层荒谬的单方赌约的外衣，是H7N9现世近一年来对家禽行业的重重打击。章晖叹息说，H7N9出现之后，鸡苗的价格已经跌了2/3。
新年伊始，H7N9禽流感再度袭来。上海、浙江、广东、江苏相继通报确诊病例。截至1月8日，广东省共报告10例病例，治愈2例，死亡1例。按患者居住地统计，深圳2例、佛山2例、惠州1例、东莞2例、阳江3例。
自从去年3月底H7N9禽流感出现之后，就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停止过，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有新增病例。《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根据卫生部网站及梳理媒体报道发现，截至去年11月底，我国内地共报告139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确诊病例，其中死亡46人。病例分布于12省市的42个地市。
去年12月15日至19日，广东省连增4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后，钟南山对媒体指出，现阶段防范H7N9最关键的是少接触、不接触活禽。
上海疾控中心一位专家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鸡老板的观点很荒谬，钟南山无须做出任何回应。
深圳疾控中心一位禽流感研究人士林尹（化名）也认为张斌的观点带有很大的盲目性。他告诉本报记者，H7N9病毒是否能从活禽传染到人，目前还没有定论，“东部地区有位专家说过这个观点，但是更多专家还没有定论。”
他补充道，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能从活禽传染到人，但是禽流感病毒演变到目前，没有哪一位专家敢说完全没有可能性。
张斌在公开信中表示，养鸡场所有防疫和消毒都是严之又严，一批鸡从小鸡到出栏十多次做防疫并且抽血化验。
章晖介绍道，鸡苗饲养一段时间后，会打禽流感疫苗。“肉鸡的话，打一到两次，种鸡会打两到三次，因为饲养周期长，一年左右。”
林尹说，鸡苗饲养一段时间后注射禽流感疫苗，应该对绝大部分鸡起作用，但存在两个漏洞：一是免疫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二是病毒在不断地发生变异，非一成不变的。
鸡苗﹑肉鸡价格双跌
张斌的叫板更多地被外界视为一种噱头，但在养鸡场的老板们看来，背后却是惨痛的市场变化。
章晖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H7N9对鸡苗和肉鸡的价格打击很大。章晖已经在肉鸡行业打拼30余年，之前每年都有大批量的活鸡出口到香港，现在出口量小了，但每年仍有20多万只。
二十多年前，他将重心转移到鸡苗业。近年来频频爆发的禽流感虽然让他频遭亏损，但是基本上“这个行业波动性大，两三年一个周期，亏损一年，赚个两三年，总体来说还是有得赚”。但是，这近一年来的形势显然已经跌破他的心理预期。
中国畜牧业协会禽业分会一位内部人士说，去年四五月份时禽流感的影响最厉害，后来逐步恢复一些，但是又不断有新的病例增加，现在禽流感再度袭来，影响力度虽不能与四五月份时相比，但不容忽视。
“四五月份是亏损最厉害的时候，后续几个月虽然陆续有人感染禽流感，但影响没那么大，生意也慢慢恢复，想不到最近势头又起来了。”章晖说。
H7N9出来后，章晖的亏损额已经超过100万元人民币。而据中国畜牧业协会测算，仅在H7N9初次爆发之后的一个半月内，家禽行业损失便超过400亿元。
自H7N9出现以来，章晖亏损最厉害的是鸡苗。“原来一只鸡苗2.2元，现在只能卖到七八毛钱了，还不到成本的一半。”
章晖说，肉鸡的价格也跌了，肉鸡品种较多，每个种类价格不一样，长势快的鸡降的幅度比较大，现在一斤的价格已经从5元多降到4元多了。“本次价格的跌幅与去年四五月份相比，要好一些，但是需求量不如之前。”
深圳市饮食服务行业协会副会长陈少华告诉本报记者，禽流感爆发时消费者可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恐慌，但2013年禽流感多次反复，而且没有通过吃鸡感染上禽流感的案例，消费者已经见怪不怪，这一波禽流感来袭前，H7N9对深圳的餐饮业影响不是很大。
“对于单品经营的餐厅，如椰子鸡店，影响会大一些，但是全年销售额下降的幅度不会超过10%。”陈少华说，“但是对于养鸡场来说，鸡卖不出去的话，需要支付各种成本，遭受的损失要大于餐厅。”
章晖叹息，这一次的禽流感，已经让肉鸡的月销量从100多万腰斩了。
H7N9杀伤力远超之前的禽流感
据广州各类型家禽价格行情周报（2013年12月28日~2014年1月3日）的数据，随着疫情的影响，加之气温上升，本周家禽价格和销量持续低迷。在监测的37个品种中，本周下降的品种有23种，占62.1%。其中，受冲击最大的还是中低端禽类。譬如，竹丝项鸡当前的批发价为6元／斤，降幅为11.7%。
即便是走高端路线的高价鸡，价格也有所下降。熊伟（化名）是深圳南山区一家养鸡场的负责人。该鸡场的生产基地在广西远离居民区十多公里的山区，主要饲养月子鸡等高价鸡。
他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月子鸡一只大概2斤重，因为饲养时间长达一年多，价格一直很高，之前能卖到198元一只，但现在一只平均降了20多元。
章晖的养鸡场属于中等偏上的规模。养鸡规模降下来之后，单位成本上升了。“财务和设备等成本是固定的，分摊的费用增加了，每月卖不完的只能拿去焚烧处理。”
在章晖看来，H7N9的影响已经远超之前的禽流感。之前的禽流感影响没有这么大，因为持续的时间短，一两个月就过去了，但这次持续很久，从去年3月份到现在，一直断断续续。政府虽有补贴，但只是杯水车薪，而且这毕竟是市场行为，补贴也非长远之计。
章晖称，在养殖环节，补贴主要面向祖代鸡，每只祖代鸡可获得50元补贴，然而一只祖代鸡成本要一两百元。祖代鸡的补贴主要来自中央。父母代鸡也有补贴，主要来自地方，一只6元，但一只成本就要60元。
在肉鸡业务这一块，章晖的养鸡场采取与农户合作的方式。他们提供种苗和饲料给农户，肉鸡长成时，以统一的价格回收，市场风险由公司承担。他说，合作的农户数量原本有300多户，但现在公司为了自救，只能与很多农户解约。
国海证券分析师孙霞日前发布研究报告称，肉鸡养殖行业仍处低谷，疫情仍有可能是行业的定时炸弹。行业的持续亏损有可能引发企业对种鸡的提前淘汰。
报告还称，如若H7N9不再较大面积爆发，预计消费需求将正常，行业最坏的时期已过。
而在章晖看来，禽流感将继续影响市场的消费信心，中小规模的养鸡场会很难维系下去。他准备通过减小规模来迎接未知的2014年。他们养鸡场鸡苗的孵化数量已经从每月200万只缩减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