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广东养鸡业，开平是无法绕开的重要地域，特别是在优质鸡方面，开平养鸡业在广东乃至华南地区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2014年的春节临近，新牧网记者深入开平部分养鸡公司及养鸡场，与行业老板、养鸡农民、活鸡批发商等交流，了解当前行业最新状况，试图管窥接连遭遇H7N9舆论肆掠之下的养鸡行业。
“老养鸡人”的迷茫
“旧年4、5、6、7月这四个月都在亏损，8月份开始恢复，9月份基本能够保本，10-12月份才有利润，没想到2014年开年鸡价又一落千丈……”开平市禽业协会会长、开平参皇集团副总经理黄永禄面对当下惨烈的行情无奈地叹气。
在养鸡行业摸爬滚打了近四十年，黄永禄经历了H5N1、非典等等大大小小无数风波，带领着自己的团队披荆斩棘走了过来，在开平、在广东，乃至广西养鸡业都享有盛名，熟悉他的人都称他“禄叔”，面对如今的困局，这位“老养鸡人”显得十分疲惫与迷茫。
“一个人闪了腰，还没好全，又闪一次。”禄叔说，“养鸡行业刚刚恢复了一点，又来这么个事，叫人怎么弄？
禄叔向新牧网记者出示了一组数据：2013年开平参皇集团产值为8亿元，上市肉鸡6000万只，上市量较2012年下降10%，全年亏损7000万元；而同样在开平市养鸡的绿皇农牧，规模也不小，2013年产值达3.5亿元，上市肉鸡1800万只，全年亏损2800万元。
开平市晓文养殖有限公司算是稍有规模的养鸡公司，专注养殖清远麻鸡与海南文昌鸡，其饲养的海南文昌鸡在广东省内的市场占有率高达50%，在广东算是第一家了。晓文公司同样采取“公司+农户”的模式，与其合作的养户在250户左右，2013年晓文公司产值为1亿元，亏损达1千万以上，仅2013年4-5月份，就亏掉了800万。
2013年的行情，养鸡企业没有不亏损的，无一例外，各家企业亏损程度都非常严重，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家禽企业倒闭的现象。
而像参皇集团与绿皇农牧这样的养鸡公司则苦苦力撑，绿皇农牧员工工资原本每月的月初发放，遇到现在的情况，工资只好推迟到月底；以前还会从利润中抽出5%-8%给员工发一发年终奖，今年的年终奖没了，年前的员工晚会也取消了，绿皇农牧总经理黄威龙只是和员工一起吃了个团年饭，给大家打一打气，希望一起度过难关。
玉米、疫苗、药品等供应商不断催款，养鸡公司资金压力巨大，只见钱出去，不见钱进账，资金链非常吃紧。一位原料采购商透露，玉米原料供应商的应收账款原来是一周左右必须付清，如今养鸡公司的账款都拖延至三个月之久。养鸡行业资金紧张程度可见一斑。
“银行是帮扶不帮穷！”禄叔直言不讳，每家养鸡公司在银行多多少少都有些债务，再者，活禽又不能作为抵押物。开平晓文养殖有限公司总经理陈国平也有同样的感受：“该抵押也抵押了，没抵押的就剩下活鸡了，跟银行借钱，是没有用的。”
“广西玉林的养鸡企业得到了政府的贴息贷款，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广东却没有……”禄叔一脸茫然。
虽然经历过多次疫情与风波，禄叔坦言从未像此次H7N9事件一样让人如此痛心疾首。他说：“全国养殖场没有发现一例H7N9，专家说不要接触活禽，你看我们的员工天天和鸡在一起，寒暑假，孵化场的女工还把孩子带进去，都没有感染什么流感病毒。”
说到这里，禄叔有些激动：“养禽行业遭受了很大的冤屈，就像平白无故地被人打了一样，没人支持，都在观望，没有人站出来澄清这件事，真真是非不分！”
末了，禄叔吸了口烟，淡淡说了一句：“没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事，哎——，‘台风过后都有天晴日’，这些没有期望。”脸上几分疲惫与失望。
鸡老板跑路之后
“和众老板跑了，我的押金6.6万块全部被卷走……”一位名叫司徒伯强的养鸡农民向新牧网记者诉苦。1月26日下午，开平市赤水镇政府门口的小广场上，十多个像司徒伯强一样的养鸡农民每天都来这里“闲坐”，他们被开平市和众牧业有限公司老板卷走了鸡苗押金有4万元到18万元不等。
和众牧业颇有几分神秘，一栋租来的两层办公大楼隐匿在公路旁的村落中，记者赶到现场时，破旧的大楼紧闭，人去楼空，偌大的招牌“开平市和众牧业有限公司”横立，楼内空空如也，只有隔壁两个拉线人员在忙碌，记者上前打听，他们也不清楚和众倒闭的相关情况。
据行业人介绍，和众牧业2013年4月份才成立，公司法人署名为李亦金，其联合李宏海、周遗胜共同投资，采取“公司+农户”的模式，然而，2014年的1月16日，李亦金、李宏海和周遗胜三人卷款逃匿，不知所踪。就这样，这家公司仅仅持续了不到10个月的时间就轰然倒闭。
和众的倒掉，在开平养鸡业中炸开了锅。一些养鸡户认为和众是皮包公司，就是为了骗钱的。和众牧业没有自己的孵化场、饲料厂、更没有疫苗兽药生产，只有自己技术服务部和销售部，鸡苗、饲料、疫苗以及兽药等都是由外面供应，也难怪有人说和众牧业就是个空架子。也有人认为，李亦金三人纯属为了搏一把，赌4月份H7N9过后鸡价暴涨，大赚一笔，不想，2014年H7N9卷土重来，资金链断裂，无力维系。
有行业人表示，和众关门之前，曾以3元/斤的低价大量抛售活鸡。鸡苗、饲料、疫苗兽药等供应商的货款连同合作养鸡农户的抵押金全部卷走了。
和众牧业的合作养户大致有近70户，有20多户农民损失最惨，没有领到鸡苗和饲料，押金就被卷走了。
司徒伯强在赤水镇大沣管理区的莲花山鸡场有5个鸡棚空了两个多月，几年前用竹子搭建的鸡棚，显得几分破烂，和众牧业倒闭后，鸡棚就这样一直空着，十几只留下过年吃的毛鸡草丛中觅食。司徒伯强家原有两亩田，养鸡之后就撂荒了，还有两个孩子要读书，一家老小生活全靠养鸡来维系。6.6万元被卷走，一年到头的辛苦就这样打了水漂，他也没有资金继续养鸡。向赤水镇政府诉求之后，政府的回答是已经立案，司徒伯强一脸迷茫：“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年关到来，被卷走押金的其他养鸡户无事可做，便每天到镇政府门口“闲坐”，到了晚上，也有一些养鸡户加入“抓鸡专业队”，帮人抓鸡赚取一点微薄的收入。
寒风萧瑟养鸡人
傍晚时分，赤水镇洴溪管理区的一块山坡上，11栋鸡舍星罗棋布，几万只肥壮的清远麻鸡披着晚霞四处觅食。这里是开平绿皇农牧公司的养鸡合作户谭伯的养鸡场，宽阔的运动场给予肉鸡充足的运动空间，这些清远麻鸡肉质紧凑，毛色靓丽，生长周期在120天以上，目前已经到了135天，鸡卖不出去，只能继续呆在鸡场耗料。
谭伯说，活生生的鸡卖不出去，每天都要耗料，一袋袋的饲料都是钱，大量滞销的肉鸡大把大把地把养户的“钱”吃下去，很小部分长了肉，大多数都变成了鸡粪。
公司合同一般要求是120-140天期间上门收鸡，尽管超过了120天，可以出栏了，当前的市场让合作公司选择推迟收鸡。谭伯说公司每推迟一天，4.5万只鸡就要耗去饲料50包左右，每包以150元计，一天就要亏损7500元。按120天的最佳上市天龄，如今超出15天，则累计亏掉112500元。
谭伯今年六十好几了，用一生的积蓄和老伴投资建设了这片鸡场，请了四个工人帮忙养鸡，每人每月还要付3500左右的工资。这次公司的回收价为9.6元/斤，每只鸡的毛利润在3.2-3.3元左右，除去人工水电费用等，基本没有利润可言。
年二十七晚，气温转凉，公司和销售商在夜晚的灯光中收走大部分鸡，但是还余下了1万多只鸡。谭伯连连叹气：“这一万多鸡年前是卖不掉了……”这就意味着，要陪着这一万多只鸡一起在养鸡场过年了。往年谭伯春节都会和老伴一起去外地旅游，看着这年景，谭伯颇显憔悴。
开平养鸡农民最为集中的要数金鸡镇了，其肉鸡存栏量在400-500万只，在广东来讲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了。金鸡镇新安村就有二三十户家庭在养鸡，刘年胜夫妻就是其中之一，夫妻俩加盟了开平市晓文公司户，养鸡算超过十年的老养鸡户了。
新牧网记者来到刘年胜夫妻的养鸡场时，鸡棚内正养着20多天的海南文昌鸡鸡苗，一共1.5万羽，2013年5月份，那批鸡利润极低，只有0.48元/只，2013年10月份出了第二批鸡，利润稍好些，达到了2元/只。这次H7N9疫情又来了，还不知道鸡能不能卖出去。
刘年胜鸡场门前贴着去年残留的半边对联，在冷风中摇曳，上面写着“鸡肥鸡壮鸡群旺”，讽刺的是现实的情况行情愈加凄惨，养鸡利润更加微薄。十年前，刘年胜夫妻自己搭建鸡棚，赚了钱之后又搭建一个棚，就这样一年年下一共搭建了六个鸡棚了，几年前台风袭击，吹倒了两个鸡棚，一年辛苦又白费了。赚一年、平一年、再亏一年，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这就是当下养鸡农民的真实写照。
活禽批发商的无奈
在谭伯的鸡场，几辆收鸡的卡车停在空地上，几个收鸡老板看到新牧网记者的到来，情绪有些激动：“媒体整日报道H7N9，讲不要接触活禽，你看你几个养鸡人真正感染死亡？有几个？你说是不是？”
“拉完这一车就回家过年了！”一位姓樊的批发商无奈地苦笑。他经常批发活鸡进出广州的泰和市场，一辆大卡车，原本能装下三千只活鸡，他只装了不到两千只鸡。他表示拉一车回去一天只能销掉400-500只，“销完这一车就算了，懒得奔波了。”
以往春节活鸡销售是平时的2-3倍，今年春节行情大不如从前，开平市晓文公司总经理陈国平表示：“往年大年三十公司不卖鸡，但是今年不行了，年三十、初一都要销售，不要然鸡场的鸡怎么办？”
前来开平晓文公司贩鸡的几位批发商对当前的行情非常无奈，批发商钟信和，经常拉货往深圳松岗销售，他说，以前每个月天天都要来鸡场拉鸡，现在一个月只能拉6-7车，拉车一车鸡回去要两三天才能卖出去。他表示，深圳的活禽市场也会有关闭的时候，2013年12月深圳松岗活禽市场就关闭了七八天，这也是导致活鸡销售不畅的重要原因。
2014年1月份，佛山关停活禽市场15天，深圳关闭3天，广州大沥市场也关闭了多日。活禽批发商直言，最恐惧的倒不是媒体密集报道H7N9，而是政府直接关闭活禽市场。“关闭了市场，鸡去哪卖呀？”高州的活鸡批发商梁生表示，他认为政府关闭市场的时间太长。
